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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尾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些著名的神经系统疾病,比如帕金森氏病,总是喜欢找有杰出头脑的人,比如精神分裂症患者,他们往往是聪明人。科学家也许能对此提供一些解释,但是对于没有医疗技能的普通人来说,知道一个希望给世界带来更多美好事物的人实际上患有这种不治之症总是令人悲伤的。西方历史学家在2010年经历了这样的时刻。那一年,当代最重要的历史学家和思想家托尼·朱特思(tony Juttes)刚刚通过癌症测试,他被证实患有与斯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相同的疾病: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als),即现在广为人知的“逐渐冻结的人类疾病”)。更不幸的是,他的病程发展明显比霍金的快得多。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接受了比他年轻整整一代的耶鲁大学教授、历史学家蒂莫西·斯奈德教授的建议,以对话的形式一起完成一本书。这是托尼·黄麻的最后一部作品,也是他自己的自传《思考20世纪》。

“局外人”托尼·朱特

这是一本特殊的书,它的完成过程比普通的书要困难得多。每周四,斯奈德将在8: 50从纽黑文乘火车到格兰德中央车站,然后换乘地铁到黄麻家族所在的街区。在那里,斯奈德经常先找一家咖啡店,花些时间整理谈话思路并做笔记,然后去黄麻的公寓。斯奈德小心翼翼地握住病人冰冷的手,试图让他在受冻后感到一丝温暖。然后两个人开始一整天的工作。这种时间表从2009年初持续到那年夏天。在这个过程中,作为黄麻的朋友,斯奈德目睹了疾病对黄麻身体的毁灭性伤害。斯奈德后来回忆说:“我们的谈话开始于2009年1月,当时托尼还在走路。虽然他不能转动公寓门上的把手,但他仍然可以站在门里面欢迎我。很快,他在客厅的扶手椅上迎接了我。春天,他的鼻子和大部分鼻子都覆盖着呼吸设备,他的肺也不再工作了。夏天,托尼坐在高高的电动轮椅上俯视着我。托尼除了头、眼睛和声带之外,几乎完全不能动了。”然而,双方的对话者和黄麻的家人都同意,这种对话在此时是“精神支持的重要来源”,这给他们带来了集中注意力的乐趣,沟通的和谐和对工作顺利进展的满意。在斯奈德看来,“这是一个非常有趣和愉快的工作,致力于手头的话题,并跟上托尼的想法。”因此,这本书也可以说是一部令人欣慰的作品。

“局外人”托尼·朱特

我关于托尼·朱特兹的文章是从他的病开始的,但我不想渲染一种悲伤的感觉。像黄麻这样整天和历史打交道的人,一定经历过生与死。在《记忆小屋》中的散文《夜》中,他提到他在许多夜晚都在做同样的练习:在脑海中写故事。

骄傲的“局外人”

回顾过去,在西方史学界久负盛名的托尼·朱特兹(tony Juttes)已经逐渐为这个国家的人们所熟知,而这仅仅发生在最近十年。在这方面,他在中国的命运与许多西方人相似:他们的作品在进入中国读者的视野之前已经被广泛传播和阅读了很长时间。但无论如何,我们很幸运,因为我们没有错过他。

直到今天,我仍然记得我在书店里遇到第一个黄麻作品的中文译本时那种略带惊喜的喜悦。《责任的负担》有一个很长的副标题:“布鲁姆、加缪、亚伦和20世纪的法国”。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法国左翼政党联盟人民阵线内阁总理莱昂·布鲁姆是一个短命的政府,但他的内阁几乎每个成员都是知识分子,甚至科技部的几位部长和副部长都是喜欢干预社会的诺贝尔奖获得者。但这样的人不是早就被遗忘了吗?一个出生在英国的犹太学者会挖掘并关注它,这有点令人惊讶。

“局外人”托尼·朱特

后来,在阅读了黄麻的代表作《战后欧洲史》和小册子《无处不在的生活》之后,我意识到选择布鲁姆作为具有黄麻自身思想风格和个性的叙事对象是不可避免的,布鲁姆是一位试图将社会民主的理想带入现实政治的先锋和孤独的政治家。因为黄麻本人和布鲁姆一样热情,是一个总是希望社会变革的社会民主党人。他所有的作品都属于“我用笔写我的心”的范畴。即使在四卷本的作品《战后欧洲史》中,作为这段历史的同时代人,他也选择了强调作者自身介入和在场的叙事风格。这样一部作品,因为它的新鲜感,可能确实更受普通读者的欢迎,但正是这一点,使他被学术界的一些人评论为“自以为是”。另一方面,黄麻从未消失过,但他一直为自己在学术界的“局外人”地位感到自豪。

“局外人”托尼·朱特

来自英语世界的孩子

托尼·朱特1948年出生于伦敦。当时,犹太人仍然处于社会地位的边缘,因为周围学生对犹太人的歧视仍然是隐藏或存在的,他承诺“在学校里没有集体认同感。”托尼此时最喜欢的消遣之一是阅读。从这个意义上说,学校把他塑造成一个典型的英国人:学习乔叟、莎士比亚和玄学派诗人的作品,阅读萨克雷、笛福、哈代、乔治·艾略特、沃尔特·斯科特等人的作品。当时,流行的观点是,20世纪60年代的儿童仍然可以受益于与前几代人接受的教育没有太大不同的传统。在黄麻自己看来,正是所有这些根植于他早年生活中的东西给了他“英语中的自由感”。后来,也正是这种“根深蒂固的英国性”使他得以顺利回归自由主义的主流。作为一名学者,英语的影响远远不止于此。他告诉读者:“我不知道我的英语写作是否比别人好,但我知道我在写作中有真正的乐趣。”真高兴,真好。我不知道在当今这个全球学术界被数据主宰的时代,有多少人能在学术写作中保持这种真正的快乐。

“局外人”托尼·朱特

因此,当你读黄麻的书时,你会经常感到一种人文的温暖,这种温暖是缓慢而合理的。就像这本书一样,你总能在字里行间嗅到你思想的芬芳,而无需浮夸和明确的判断。这样的话可能来自其他欧洲作家,如法国,但很难想象作者会是一个历史学家。在这方面,黄麻不同于他的许多杰出的犹太前辈:他不同于雷蒙德·阿伦(raymond aron),一个他尊重自己的研究对象,他经常把自己描绘成一个理性的官僚学者和公共知识分子,也不同于汉娜·阿伦特,她敏锐而直接。他在精神和气质上也与另一位英国犹太人艾萨克·阿别林(Isaac Abelin)截然不同,后者也有东欧背景(事实上,在黄麻看来,柏林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物)。想一想,也许只有英国悄悄滋润事物的传统才能产生像托尼·朱特这样的文人思想家。

“局外人”托尼·朱特

犹太问题

作为一个出生在东欧犹太家庭的孩子,黄麻一直面临着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那就是犹太人的问题。甚至他的名字也是从死于奥斯威辛的一个堂兄弟那里取来的。斯奈德观察到,黄麻那一代的犹太知识分子似乎在他们的讨论中回避了大屠杀的历史。就托尼本人而言,他也承认,直到20世纪90年代,这样的私人历史从未被纳入他的学术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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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麻自己认为这种不接触是一种意外,但斯奈德的观点可能更有说服力。也就是说,黄麻同其他犹太知识分子一样,一直渴望作为一个普通人而不是“犹太人”进入学术研究领域,以便找到解决共同问题的关键,而不仅仅是“犹太人问题”。在我看来,作为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和典型的“1968一代”,一些世界性的因素已经融入了黄麻的血液。虽然他年轻时迷恋犹太复国主义,并在以色列的集体农场工作了一段时间,但他丰富的经验和广阔的视野显然使他无法接受他只是作为一个犹太人存在的现实。

“局外人”托尼·朱特

另一方面,正如黄麻在他的书中所说,“今天,作为一个犹太人和一个人道主义者,给予大屠杀一个中心位置”只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几十年后才出现。当黄麻开始他的学术生涯时,这个问题远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当然,作为一个个体,黄麻仍然很清楚自己的犹太身份,也仔细梳理了20世纪不同国家的犹太人的经历。因此,在与东欧历史专家斯奈德的对话中,他敏锐地指出,熟悉的茨威格对19世纪末维也纳犹太人平静而丰富的生活的描述,与当时欧洲犹太人生活的主流相去甚远。可以理解,这种见解也与他在东欧的个人背景密切相关。

“局外人”托尼·朱特

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与20世纪知识

知识分子

作为一个前马克思主义者(但不是共产主义者),托尼·朱特兹在他的书中称他早期的政治倾向为“家庭社会主义”。他的父亲加入了英国社会党,这是一个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与马克思主义者分离的小党派。后来,老黄麻经常回忆起20世纪30年代末在东伦敦举行的反法西斯斗争游行。当时,共产党游行的组织者经常派人去寻找法西斯分子,以便与他们进行斗争。然而,当他的组织的大多数成员外出游行时,这些领导人所做的只是躲在咖啡馆里等待结果。当然,托尼后来意识到这个小党派的大多数成员的意见并不总是公平的。

“局外人”托尼·朱特

后来,马克思自己的作品引起了年轻的黄麻的注意。然而,在他和同时期大多数西方左翼青年的眼中,马克思首先是一个政治事件和社会现实的观察者和一个天才的辩论者,这远比革命先知的地位更有吸引力。

事实上,早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这个被尼采称为“上帝已死”的世界里,第二国际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试图用马克思主义取代对上帝的信仰来解决这个“无根”世界的问题。托尼·朱特思(tony Juttes)认为,马克思主义的魅力在于这样一个事实,即至少在当时,对历史如何以及为什么起作用的如此深刻的阐述,将使那些选择相信历史的人认识到“历史站在他们自己一边,进步的方向与他们自己一致”,这是非常令人欣慰的。但问题是,当这种混合了传统基督教末世论(弥赛亚主义)和一些犹太元素的学说付诸实践时,它选择以未来的名义让人们付出代价。

“局外人”托尼·朱特

但是在20世纪,不仅仅是这种思潮给人类带来了无尽的灾难。在这本《思考20世纪》中,对话自然会引出关键词“真理”。虽然黄麻所熟悉的东欧知识分子在冷战后期经常关心“生活在现实中”的问题,但其意义更多的是针对个人的。对全人类来说,真相在哪里仍然是一个未解之谜。就像黄麻在伊拉克战争开始后基于捍卫真理的反战观点一样,虽然他是真诚的,但他仍然软弱,因为真理不等于真理。因此,在黄麻和斯奈德看来,21世纪的一个智力挑战可能恰恰在于“如何在接受真理的各种形式和基础的同时捍卫真理。”这正是从20世纪的许多教训中得出的多元立场。许多人会把多元主义误解为相对主义,但它们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局外人”托尼·朱特

托尼·朱特兹在他去世前一个月完成了这本书的后记,他在后记中写道:“我们塑造了我们自己的历史。”我们不能把这一历史形成的背景看作是既定的,它需要一个全面和深情的描述。”在同一篇文章中,黄麻还写道自己选择成为历史学家的动机:“一些与历史有关的东西——通过强调时间来解释变化,以及主题的开放性——在我13岁的时候就吸引了我,至今仍然如此。”

标题:“局外人”托尼·朱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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