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满的 一天 和2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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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宣告无罪后，陈曼在申请国家赔偿时，不仅要求海南省高级法院赔礼道歉，消除影响，还列举了包括侵犯人身自由和损失时间在内的经济损失，共计966万余元。]

1988年，无数的年轻人带着梦想从世界各地来到海南，其中包括一个叫陈曼的四川人。今年，他25岁。

陈曼喜欢诗歌。但在他在海南的28年里，没有诗歌，只有苦难。1992年，陈曼因涉嫌故意杀人被捕。七年后的1999年，他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他总共在监狱和拘留中心度过了23年8437天。

2016年2月1日，陈曼的冤情被澄清，法院宣布他无罪。3月30日，他申请国家赔偿966万元。很明显，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笔金额的申请并没有得到法院的支持，但即使得到充分的支持，金钱能否抹去陈曼及其家人的痛苦记忆呢？

云

2月1日，陈走出海南省美兰监狱的那一天，照片中的他充满了微笑和平静。事实上，他说，他是故意保留的。“很多媒体都在关注它。如果我太激动，显然对我的父母不好。他们年纪大了，有高血压和心脏病，容易发生事故。我尽量保持冷静，但实际上我内心非常激动。”

3月18日上午10点，离家一个多月的陈曼从四川绵竹剑南镇云香社区出来，准备和家人、同学一起去九龙山看梨花。陈曼告诉《中国商业新闻》的记者，如果他没有在监狱里呆上23年，他会像他52岁的同学一样有孙子。“我非常羡慕他们。”

陈曼穿着灰色格子西装，里面是黑白相间的保暖内衣，下身是一条黑色休闲裤和棕色皮鞋。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焕发。

这一天恰逢绵竹一年一度的梨花节。这时，满山的梨花像雪一样完全包裹着九龙山。“它真的吹开了一万株梨树的花瓣。”记者说。“是的，就像春天的大风，在晚上。”陈曼很快接过话。他问记者，“你们是财经报纸。你对中国未来的经济有什么看法？哪些行业的发展势头最强劲？”陈曼注意到中国现在正处于一个“大众创业”的时代。

他似乎想重复20多年前海南的创业梦想。但他还是很平静，“我没有技能，怎么创造？我没想过。我以前也想过上网，但我不太会用电脑，打字也太慢了。”在服刑期间，陈曼通过电视和报纸了解到互联网对中国的影响。

陈曼喜欢马云。因为“马云看得很远，他知道在90年代创作黄页”。出狱后，陈曼去书店买了一捆商业书籍，大部分是关于马云的。其中之一是《我的世界永不言败》。这些书包括李嘉诚的百科全书，万达哲学和创造京东。此外，还有《论语》、《诗经》、《孙子兵法》、《周易》和《新华字典》。

"你读过孙子兵法和易经吗？"记者问道。“看，商场就像一个战场。”他说。

在这些书中，有一本叫做《感恩的爱》的书。陈曼从街摊上买了这个。看看这个，因为他想知道成家的经历。

一旦与潘石屹同步

现在，陈曼从未改变他创业的梦想，喜欢分析和判断经济形势。改变的是他想要一个家。28年前，他还是一个无法谋生的年轻人。

1988年，陈曼比房地产大亨潘石屹早一年来到海南。他知道这里有机会。

陈曼高中毕业后在绵竹工商局工作。为了他创业的梦想，他做了和当时许多中国人一样的无偿工作。当陈曼第一次来到海南时，他与村民合伙开餐馆，并为他人工作。经过几年的积累，1992年6月，陈曼终于在海口拥有了自己的冬雨公司来承接改造工程。他说，当时的业务“既不好也不坏”。但他相信自己下一步会做得更好。

据公开消息，潘石屹在此期间从一家国有单位辞职。1990年，他与冯仑等人在海南合作成立了海南农业高新技术联合开发公司(万通的前身)。

如果没有意外，在陈曼看来，他可以实现一个繁荣的生活。但是没有什么是可以假设或逆转的。

1992年12月25日晚，海口市镇东区上坡峡村一所房屋发生火灾，消防队员在灭火时发现一具尸体。警方调查发现，厨房的煤气罐被移到卧室门口并点燃，但死者并没有死于火灾，而是受了多处钝器伤，颈动脉被切断。"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陈曼回忆道。

死者是陈曼在四川的家乡。据警方称，陈曼的工作许可证在他的口袋里。他曾经是犯罪现场的房客。调查人员称，经过调查，发现陈曼曾与死者生活在一起，后来因经济纠纷而搬走(据当时警方称)，因此陈曼被列为这起谋杀和焚尸案的重要嫌疑人。

同年12月27日晚，陈曼在离犯罪现场89分钟路程的麻将桌前被海口公安人员带走。在审判期间，陈曼如实描述了他在12月25日的活动和他与死者的关系，表明他不能杀死后者。

1993年11月，海口市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向海口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1994年11月9日，海口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放火罪判处陈曼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宣判后，海口市检察院向海南省高级法院提出抗诉，理由是陈曼因原审判决过轻而被立即判处死刑。1999年4月15日，海南省高级法院二审裁定驳回抗议，维持原判。

根据有罪判决，陈曼犯罪的动机是死者因房租问题与他发生冲突，死者威胁要举报陈曼私刻公章为他人办理营业执照的违法行为。陈曼穗用刀杀人，无视邻居的安全。他在人口密集的犯罪现场放火焚烧尸体，手段恶劣，后果严重。因此，公诉机关要求立即执行陈曼的死刑没有错，但考虑到本案的具体情况，可能不会立即执行。

正是当时判决中模棱两可的“具体情况”让陈曼活了下来。

写作将是“疯狂的”

在去看《梨花》之前，记者陪同陈曼到附近的一家农村信用社申请了最低生活保障储蓄卡。

当陈曼离信用社只有六七百米远时，他突然停住了。“不，我们错了。”他四处看了看，然后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大哥陈毅打了电话。“大哥，我马上就来，可是现在我迷路了。”陈怡在绵竹中学等待，她在那里学习了30多年。

在路人的引导下，陈曼向绵竹中学走去。但是后来陈曼又迷路了。他已经20多年没回家了。

十分钟后，陈曼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到达信用社后，陈毅首先给陈曼带来了一张填写个人信息的表格，并告诉他“按此填写”。但是陈曼感到有些困难，不知道如何开始。信用社的工作人员为他完成了这个过程。

这并不是因为陈曼多年没有用笔写字了，而是因为这个程序对他来说很陌生。更重要的是，他之前写的所有内容基本上都是关于冤案的投诉。

“每次我写一封投诉信，我都会想到这些事情(我是无辜的，我的家人受到了伤害)，我很少在一两天内说话。”陈曼说。有时，因为想得太多，他感到“头痛、脑肿胀，几乎精神崩溃”。处理这种情况的方法是赶紧和囚犯聊天，看电视或看书来分散注意力。“但无论如何，这种情绪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抓着你，超出了理智的控制。”

1992年12月27日，陈曼被警察带走了。在审判期间，他乐观地认为，调查人员肯定犯了一个错误，他们将很快释放他。陈曼从未想过他会坐牢。

陈曼说，让他感到害怕和难以置信的是，在他被拘留期间，他遭到了“殴打、酷刑和威胁”，他们用这种方式让他“承认”故意杀人和放火。然而，陈曼此时仍然充满希望。他认为，“法院和检察院可以看得清楚，主持正义。”

当他得知二审维持原判时，陈曼“失望”地独自在拘留中心坐了一两个小时。

那时，陈曼的精神已经崩溃了。“心已经下沉。”他说，“律师们还辩护说，高级法院的级别应该比中级人民法院高，但它仍然被判处死刑。”

在他的家人眼里，陈曼非常强大。但他也哭过很多次，“尤其是想起我的父母和家人。”在过去的23年里，陈曼最担心的是他年迈的父母。他记得1994年他母亲参加第一次审判时，她头上还有很多黑头发，精神很好，但当她2000年去三亚监狱探望自己时，她已经满头白发。

家庭成员的命运

3月18日，在信用社，当陈曼设定储蓄卡密码时，他试了三次，并不断重复“再次确认”密码的动作。陈毅静静地坐在大厅里等待着，这样陈曼就可以体验和学习他在过去23年中从未接触过的“新事物”。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前一天下午，陈曼在家中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当他说话的时候，他看着坐在他身边的父母，俯下身对记者耳语道:“他们的健康状况很差，不能再受到刺激了。”这时，两个老人的眼睛都变红了，沉默了一会儿，他们都挥了挥手，“别说了，别说了”。

在过去的23年里，陈曼的家庭因为他们的不满而濒临破裂。为了上法庭，全家负债累累；父亲陈元成和母亲王忠义患了一种疾病；陈毅跑来跑去；二哥陈数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

“在第一次审判时，我们仍然非常乐观，恐怕我们很快就会被宣告无罪。但当我们等待二审时，我们感到失望。”陈毅说道。在第一次庭审中，陈曼的家人花了10多万元，耗尽了所有积蓄，包括亲戚朋友的赞助。在第二次审判中，这家人没有通过，因为他们没有钱。

陈毅经常在梦里看到陈曼回来。但醒来后，陈毅感到相当不舒服。从1992年到1999年，为了及时了解陈曼的最新情况，他和陈数利用下班时间通过各种渠道打听陈曼的任何消息。

给海南的朋友打电话写信是他们了解陈曼情况的重要途径。“当时很难打电话。有几十个长途电话，我的工资只有一百多。”陈毅说道。

陈曼的家人很少在外人面前提到陈数的事情。很多人只知道陈数毕业于重庆师范大学中文系，在绵竹南轩中学任教多年。"他有很好的文学背景，喜欢写诗。"陈毅说，陈曼的经历太刺激、太悲观了。在陈曼被监禁期间，陈数常常整夜独自站在阳台上俯视。

陈曼出狱后，陈数的情况略有缓解。3月17日下午，王忠义收到了陈数通过短信发来的一首诗。最后两句话是:“当你醒来时，你仍然会回到你的梦里。你不必独自一人。”王忠义说，如果不是这次国内灾难，陈数一定是另一个陈数。

一段时间以来，陈曼的家庭一直笼罩在一种沉重的压抑气氛中。父母和二哥经常在家看肥皂剧，一直看，从头到尾看。

"当时，内部通知来了，说陈曼杀人放火."王忠义回忆说，“但是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是陈曼干的。”这位84岁的老人回忆这些时语气相当坚定。

陈元成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这位83岁的老人很少说话。当被问及陈曼被指控“杀人”时的第一反应时，他举起一只手，一遍又一遍地说:“不可能，不可能。”

1993年10月24日，两个老人匆匆来到海口。10月27日，经检察院检察长同意，他们在看守所会见了陈曼。“看到陈曼后，我们松了一口气。””陈源成对王忠义说，当时他很平静，没有哭。我们知道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陈曼的家人开始了漫长的申诉之路。在2004年8月之前，这两位老人坚持每月发一次申诉和控告，每次都要送到最高法、最高人民检察院、海南省高级法院、海南省检察院、全国人大、海南政法委员会等单位或个人，还给许多媒体和知名法学家写了求助信。向各级司法机关发送的申诉材料收到了“驳回”、“不予审查”、“不予立案”、“不予提审”等各种通知。

但是两位老人并没有失去信心。

律师援助

在去看梨花的路上，陈曼身后有人在窃窃私语:“他就是在电视上申请国家赔偿的陈曼。”陈曼已经成为绵竹的“名人”。

事实上，路人都知道陈曼的上诉之路很艰难。

陈曼的父母向许多知名律师寻求帮助，北京卫恒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李晓林从2004年开始帮助陈曼上诉。李晓林来过海南几次。2013年6月，李晓林和另一名律师汇编了一套103页的陈曼谋杀案上诉文件，并提交给最高人民检察院。

也是从2013年开始，陈曼突然感到了希望。他从电视和报纸上看到，中国越来越多的不公正、虚假和错误的案件得到了平反。

2013年7月后，陈曼一案的投诉取得了实质性进展。当时，山东程思律师事务所的李金星律师在认真阅读了陈曼案的相关材料后，决定组织一批律师来推动该案的平反和上诉。

2013年10月9日，受陈曼父母委托，律师李金星和陈建刚在美兰监狱会见了陈曼。11月20日，在李金星的倡议下，四川大学举办了陈曼案研讨会和“救救无辜”启动仪式。

2014年1月，“陈曼案例北京研讨会”在卫恒律师事务所举行。

2014年2月，清华大学法学院易延友教授、王律师向最高人民检察院提起申诉的诉讼。

2015年2月16日，易延友收到最高人民检察院《刑事上诉审查通知书》，最高人民检察院决定向最高人民法院提起抗诉陈曼案。

2016年2月1日上午，最高法院指定浙江省高级法院依法公开宣布对陈曼在美兰监狱的再审，撤销原判，宣告陈曼无罪。

法院最终认定陈曼不认罪，承认了罪行，再次否认了罪行，然后在整个司法程序中承认了罪行，最后在审查和起诉以及第一次和第二次审判中收回了他的供词。"认罪书是不稳定的。"同时，主要情节的供述，如作案时间、进出现场、凶器、作案动机和过程、作案时的着装等，不仅不一致，而且与现场调查记录、法医鉴定报告、证人证言及其他证据所反映的信息也不一致。

在审判过程中，辩护人认为调查机关采取了刑讯逼供等非法手段。法庭检察官认为，除了陈曼的辩护外，没有证据证明刑讯逼供的存在。最后，法院接受了检查员的陈述。

此案成为自1979年刑事诉讼法实施以来，最高人民检察院第一次直接向最高人民法院提起无罪抗诉。

国家赔偿和问责制

陈曼被判无罪后，在他的国家赔偿申请中，除了要求海南省高院道歉和消除在央视、人民日报、新华网等10多家媒体的影响外，他还列出了经济损失，包括侵犯人身自由和损失的时间，总计超过966万元。具体包括:侵犯人身自由赔偿1853777.64元，时间损失赔偿3707555.28元，医疗费用及后续治疗赔偿10万元，精神损害赔偿300万元，23年冤情赔偿100万元。

王说，他们有信心得到这样的补偿。她说，如果我们只坚持现行《国家赔偿法》的规定，支付给陈曼的赔偿远远不足以弥补他和他的家人所遭受的实际损害，包括精神和物质方面的损害。事实上，我们提到的项目已经充分考虑了当前的实际情况。

3月30日下午，陈曼在接受《中国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海南省高院就其索赔一事表示，陈曼一家此前为陈曼一案打官司的100万费用不应计入赔偿费用。此外，索赔的相关信息不完整。"一些文件在2008年地震中丢失了."

“我希望通过我的事业，我能推动有关不公正、虚假和错误案件的赔偿制度的完善。尤其是在精神方面。”陈曼说:“我认为，不公正、虚假和错误的案件是司法的一个灾区。在经历了23年的不公正之后，我和我的家人已经失去了太多，而我现在提议的补偿在精神上和经济上远远没有得到真正的补偿。同样，在不公正、虚假和错误的案件中，诉讼当事人的情况与我的情况相似。我呼吁有关部门对我们集团给予更多的人文关怀，给予最大的精神安慰，给予最大的经济补偿。”

“陈曼是一个简单、诚实和正直的人，他对司法机关给他带来的巨大痛苦表现出足够的宽容。至少在这个时候，他没有对国家和社会表示任何不满。”陈曼案再审辩护人易延友写道。

“鉴于有人呼吁实行终身问责和严格问责，”易燕友“忧心忡忡”。他在文章中说，要求严格问责的观点自然有一定道理。但是正如邓小平同志所说:一个好的制度可以变得更好，即使坏人被放进去；一个糟糕的系统会变坏，即使好人把它放进去。“我宁愿相信刑讯逼供的野蛮行为是糟糕的制度设计的结果。我还认为，如果系统设计得当，坏人就无法为所欲为。”

易延友认为，在讯问制度不完善的情况下，严格问责的观点缺乏一定的合法性。此外，过于强调严格的问责制，虽然在某些情况下，很容易迫使其他不公正案件的制造商不惜一切代价阻挠补救，这将导致纠正随后的不公正案件的难度大大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