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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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摄影记者玛丽·卡尔·维特的作品中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女性。他们看起来很年轻，但他们通常看起来很疲惫，这与他们的年龄完全不相称。在黑白生活场景中，这些女人被客厅里单调乏味的细节所包围。桌面上的杂物、桌上的瓶子和罐子以及床上堆放的纺织品是唯一能吸引他们注意力的东西。

男人很少出现在照片中。即使有，也只能反映出女性的委屈和无助。

这些出现在卡尔维特摄影主题中的女性都曾在美国军队服役，她们中的许多人甚至渴望终生为军队服务。然而，由于同事的性虐待，他们被迫退休回家。

空一等兵杰西卡·亨弗斯曾是一名战斗机械师。被上司强奸后，她不顾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和威胁，毅然走上了被指控的道路。然而，在审判的前一天，审判被暂时中止，新移交的局长对她说:“虽然他不是一个绅士，没有理由对他判刑。”很快杰西卡就被军方以“压力引发的精神障碍”为由解雇了。

卡尔维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作为一名长期报道政治新闻并花了近20年时间关注非洲国家社会问题的摄影记者，她从来没有想过人类的基本权利和正义经常被践踏和忽视。

她花了三年时间走访了许多家庭。首先，她采访了军队中的性暴力受害者，以了解彼此的情况。然后她让妇女们做一些日常事务，比如洗碗、带孩子、发呆。在此期间，她拍了一些平静但有力的照片。

“虽然强奸造成的伤害几乎等同于谋杀，但受害者身上留下的伤疤别人是看不见的。他们没有死，但在幻想发生之前，他们深深地藏在幻想的保护壳里。创伤几乎吞噬了所有的日常生活。”卡尔维特在接受《中国商业新闻》独家电子邮件采访时说。

除了暴力对身体和精神的影响之外，受访者还以各种细节告诉她，在后来的投诉过程中，她感到的障碍和徒劳的努力更具破坏性。

“如果军方在面对投诉时采取冷处理的态度，这实际上是受害者能得到的最好的回答。”她说:“因为在更常见的情况下，当他们向上级报告说他们的异性恋同志是强奸犯时，他们得到的反应基本上是指责受害者的不当行为。”

这组名为《内部斗争:美国军队中的性侵犯》的特别摄影在2014年发布之初就在舆论圈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有几个军营封锁了她的个人网站——“那时，我知道我选择了正确的道路。”她为此感到非常自豪。为此，2016年，第59届世界新闻摄影奖(“何塞奖”)授予她年度“长期项目一等奖”。

变化非常缓慢

在关于军队性侵犯的特别报道中，卡尔维特发现了一些更糟糕的案例。一些遭受暴力而无处伸张正义的女兵可以回到家人的怀抱，一些可以在朋友的帮助下继续工作；然而，许多原本计划在军队服役一辈子的受害者，在被踢回社会后，几乎失去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另外，有些人家庭条件很差，所以他们不得不露宿街头。

“行动中的失踪:无家可归的女性退伍军人”成为卡尔维特接下来的话题。

“退伍女兵是在美国流浪人口中迅速增加的一个群体。从失业到流浪，这一概率是普通女性公民的四倍。”卡尔维特在他个人网站的图片说明中写道:“他们曾遭到军队的性侵犯，并长期处于各种危险的关系中。因此，他们选择住在自己的汽车里，或者在毒品交易频繁的汽车旅馆里消磨时光。”

与这些照片相比，前一组似乎吞下了主人公的家庭场景，甚至看起来非常温暖——因为至少他们有一个严肃的住所。其中一个女人骨瘦如柴，坐在她的汽车和车库之间，低着头，穿着鞋子。展示照片的汽车行李箱是开着的，盖子是开着的，里面装满了编织袋、衣服、各种垫子和印刷品，就像旁边开着的车库一样。扔在地上的破旧皮包似乎显示出女主人过去的样子。

“对我来说，拍摄这些在美国军队服役的人是极其重要的，甚至比我所说的更有意义。起初，这个想法只是由我的丈夫乔提出的，但它却成为我作为一名摄影记者最重要的一组作品，这证明了这项工作的最大价值。”卡尔维特说。

“当我第一次开始拍摄时，我希望更多的人能够看到和被感动，从而为这个社会做出有意义的改变。我希望引起美国军方、白宫和美国国会的注意，以惩罚这些暴力罪行，并为受害者伸张正义。”她说，“但现实中的变化非常缓慢。”

卡尔维特希望他能推动实际的呼吁，并与更多的力量合作，结束这种不利于美国军队中女性士兵的恶劣氛围。

这不仅仅是“妇女问题。”

11岁时，她的父亲教卡尔维特如何拍照，以及如何在厨房水槽里冲洗照片。但那时，她对艺术和音乐上瘾，高中毕业后组织了一个乐队四处旅行。直到她在北弗吉尼亚社区学院学习艺术摄影，她仍然不知道未来该做什么。

1981年，当里根总统遇刺时，当她听到华盛顿街头响起警铃时，卡尔维特几乎下意识地跑到了医院。当她手里拿着相机，发现自己挤在一群拿着长枪和短枪等待总统消息的摄影师中间时，她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份理想的工作。

她获得了旧金山州立大学的新闻学学位，实习结束后，她正式成为《华盛顿时报》的摄影记者，然后参与报道各国的政治新闻长达11年。一方面，这些经历使她能够学会从宏观角度思考社会问题，另一方面，发现独特的拍摄技巧。

“当时，我试图突破我的个人安全区，不想为自己开枪。我应该以更高的责任感作为拍摄的动力。”她说:“在华盛顿，地方新闻通常是全国性的新闻，因为我们经常需要在讲台上拍摄的政治家，但场景基本上是模仿的。我在这些经历中成长了很多，学会了如何努力工作，从枯燥的新闻事件中挖掘出更有启发性、更个人化、更深刻的摄影作品。”

职业转变发生在埃塞俄比亚。

起初，报纸派她和另一位作家报道巴勒斯坦大选，并在邻国做一些政治话题。然而，卡尔维特想找到另一个适合视觉语言表达的主题，所以他通过调查了解到一种叫做产科瘘管的致命分娩疾病，这种疾病通常是由分娩时尿液或粪便感染引起的。

“如果是剖腹产而不是自然分娩，那是可以避免的。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几乎没有剖腹产。”她说:“目前，大约有300万妇女，其中许多在埃塞俄比亚。一旦染上这种疾病，他们将被赶出他们的宗族村庄。”

她在埃塞俄比亚北部的阿哈尔达尔机场附近找到了一家专门治疗这类妇女的小医院。“当时我意识到，我可能从来没有做过一份会影响这么多人的报告。从那时起，我正式确立了我的使命:报道未曾报道或被忽视的、与性别歧视和基本人权密切相关的社会事实。”她说。

这部名为《埃塞俄比亚的眼泪之路》的纪实摄影报道为卡尔维特赢得了2007年普利策奖的提名。三年后，她因在刚果的集体强奸再次获得该奖项提名。

近20年来，卡尔维特一直关注妇女的生存斗争，以便她们和她们的家庭能够享有最基本的人权——同时，她们的社会环境充满了腐败、贫困、疾病、武装斗争和强奸。然而，她不喜欢将其归类为所谓的“女性问题”。

“这些都是人的问题。毫无疑问，世界上一半人口的边缘处境也是本世纪最大的道德、经济和社会问题。”她告诉中国商业新闻。“我的工作是记录那些遭受过灾难但被忽视的面孔，以便人们能够关注它们。只有当人们亲眼看到受害者被冻在照片里，或听到受创伤的妇女和儿童的哭喊声时，他们才能真正感受到任何地方的不公正。只有当每个人都感受到这种痛苦时，他们才能通过行动改变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