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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苏联的苏沃洛夫元帅有句名言:在战争中,手是辅助的,脚是胜利或失败的关键。在中世纪和罗马的对抗中,迦太基的军队筋疲力尽。总司令哈姆巴尼孤注一掷,率领他的部队翻越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救了他一命,出人意料地出现在罗马军队面前,出人意料地取得了胜利,因此他树立了一个不朽的战斗榜样。然而,与中国工农红军长征相比,哈姆巴尼的壮举相形见绌,毛泽东主席曾开玩笑地称之为一次侥幸成功的旅行。
2006年6月,当我第三次踏上长征,真正踏上了“翻越雪山,翻越草原”的征途时,我意识到中国工农红军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
路过日月宝藏
我在四姑娘山上看到了红军战士。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以为是一名女红军战士。攀登小金县毛笔梁岭,海拔只有4500多米,我们的脚步开始混乱,我们的身体开始漂浮,我们的呼吸有点喘不过气来。那时,人们似乎有几分脱俗和几分空精神。那天晚上我没睡好。一方面,我在高原缺氧。另一方面,我想象当时红军队伍的困难——他们没有足够的氧气,但是弹药用完了。据史料记载,红军曾三次穿越草原,其中两次是在冰雪季节。在夏天,当我们被被子覆盖并且充满足够的热量时,我们仍然会感到寒冷。那些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的红军,在风雪刀剑的摧残下,应该是什么样子呢?我颤抖。我第一次意识到我的弱点和另一种人的坚韧。
在高原上的第一个晚上,我们住在小金的一家藏族风格的酒店。一边是山脉和河流。流水潺潺,夜雨不期而至。昏昏沉沉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看到了戴眼镜的女人红军。她是一位来自湖北、河南和安徽的知识女性。她怀着拯救穷人的愿望加入了红军。在过河的过程中,为了她的首领的安全,她放开了马的尾巴,被急流冲走了。头儿,是她的丈夫。昏昏沉沉,她飘进我的视野,盯着我,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我们开始交谈。
我说你不应该放开马尾。你应该和他一起生与死。
她的微笑就像盛开的玉兰花。她说你不能忽视它。我不是唯一需要马尾巴的人,但他不能让每个人都抓住它。
我说你放弃生命的时候有没有动摇过?
她说是的,我想怎样生活,但那时我别无选择。我死后,我们可以离开他和他们继续我们的事业。
我说,你知道,革命成功后,他成为一名将军,结婚生子,享受家庭幸福。她说我们的革命是希望每个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我说,你觉得不公平吗?
她说你不能用你今天的心态来猜测我们。我们没那么复杂。我们那时只是一个想法,为了信仰和理想。
我说我好像明白了,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这是关于像你这样的知识女性的革命思想。
她笑着说:“我给你唱首歌,一首皖西的民歌。”。当她说她真的唱歌时,八月的桂花遍地开花,鲜艳的红旗被升起...她的歌声就像三月春天的暖风,轻轻拂过我的耳朵,伴我入眠...
我听过这个故事,它在我的家乡广为流传。我的前辈们,我的乡亲们,多年来萦绕在我脑海中的女性红军形象,在我再次踏上长征的第一个高原之夜,出现在我的梦里,抚慰着我空虚的心灵。
第二天早上,暴风雨过后,风平浪静。我们驱车进入四姑娘山的腹地。我不知道怎么拐几个弯。突然,我们眼前一亮,我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奇迹惊呆了。我看见两个巨大的、扁平的、像镜子一样的物体,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平行地躺着,明亮地照耀着,在白云的堤岸上,在视线的远处。这景象让我们惊叹,停留在天空,徘徊在浩瀚的宇宙之间。当地同行业的干部说,这是著名的日月宝镜。关于日月珍宝的起源有许多传说,其主题是抑恶扬善。总的来说,为了抵抗恶人的强奸,这两个女人与魔鬼联手发动了一场天堂空的战争,最后魔鬼被制服了。两个女人死后,她们成了天堂的两大珍宝...坦率地说,我从来没有对这种牵强的传说感兴趣。那天,我抬头看了两个所谓的宝藏——事实上,它们是两座雪山的斜坡,但我一时兴起。七十年前,红军也走过这里,但恐怕他们没有时间或兴趣欣赏这两座山峰。当他们经过这两座山峰时,他们留下的是匆忙。但是他们奇怪的形象已经被这两座山峰吸收进了他们的身体,成为了他们内心的语言。我想,如果人类真的有灵魂,我宁愿相信那两件宝物是我梦里的女红军的眼睛。她深情注视着我们的时代,注视着所有的人。她担心的可能是,她为之献身的理想实现了吗?
跟着责备走
2005年,我第一次参加了长征,走了江西段和贵州段。在江西省于都县的长征纪念馆里,我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铁锅。这件工作让我震惊,也让我产生了很多疑问。我有很多问题。首先,这个铁锅有多大,能装多少人吃?第二,这个铁锅能在长征途中炊烟散尽时派上用场吗?第三个问题是,当只有皮包骨的红军还在挨饿的时候,谁还能提这个铁锅?第四,70年前,这个罐子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第五,谁拿着这个罐子?也许是一个经历过多次战斗的老班长,也许是一个发育不良的小士兵,或者是一个因为某种原因而受到批评的“改革者”。这些很难核实。
这个黑罐子已经在我眼前晃了一年了。每当我提到长征路,我就会想起这个黑锅。显然,这种指责背后有着深刻而丰富的故事。变节者的命运成了我长期幻想的来源。
我的想象经常穿越空,在无人居住的广阔草原上翱翔。我甚至可以当场看到这一幕——一群瘦瘦的红军在草地上挣扎,一个红军战士用最后的力气打破了他的眼睛,疲劳、饥饿和寒冷使他的视力下降到了最后的极限,他看不到远处的红旗,但他可以隐约看到前面三步远的黑色大铁锅,尽管它总是倒转十几天。在幻觉中,移动的铁锅就像一艘在茫茫大海中漂流的帆船,点燃了濒临灭绝的红军战士最后的渴望。很多时候,他们跟着责备而不是红旗,或者他们中的很多人跟着铁锅去找红旗。
从黑锅到红旗有多远?也许近在咫尺,也许远在阴阳之间。
在红原县瓦切乡,我们去看望一位老红军,他是湖南人,姓罗,汉族。据说他在长征中跟随父母。他踏上长征时只有七岁。我们见到他时,他已经70多岁了。令我们沮丧的是,他不会说中文,而且他已经成了地地道道的西藏人。他的父母去世后,他第一次和团队一起走,然后他被留在西藏地区,在那里他长大、结婚并有了孩子。直到20世纪80年代他的身份得到确认,他才开始享受政府补贴。我看着佝偻着腰的老人,他也用一双茫然的老眼睛看着我们。我突然想起了责备。一个七岁的孩子显然太小了,不能当士兵。我敢说他不知道长征意味着什么,更不用说革命意味着什么。即使在他七十多岁的今天,他对上述概念的理解并不比他七岁时多多少。那么,在最困难的时候,是什么支持他继续前进呢?也许这是咎由自取。
据说长征开始时,江西和川陕根据地有几千名十三岁以上的儿童参加了红军。这些孩子和我们遇到的老红军很相似。我不知道他们中有多少人完成了长征,从那以后又有多少人穿越了战争的死亡地带。但是我知道只要它们能活下来,只要它们能活下来,它们的骨头就会变得坚硬。在此后的漫长岁月里,他们逐渐明白了这次非同寻常的迁徙的意义,以及他们曾经走过的道路的意义。他们终于找到了红旗,不仅是指挥员的动员和战友的督促,也是铁锅把他们引向了红旗。虽然,它可能没有像在长征时那样被使用。
红军柳树
毫无疑问,这是一条美丽的路线。首先看地名,如金笳山、宏远、马尔康草原和若尔盖草原。你会想到金属的光泽,格桑花朵的颜色,空的蓝天,白云和清澈的阳光。这一切都没有错。70年过去了,路变宽了,河变窄了,人变多了,牛羊变肥了。然而,这块土地上留下的足迹没有改变。我们看不见它们,但它们无处不在。它们已经穿透了地球表面。只有当我们当代的俗人远离时,他们才会对着微风和明月低语。
当我们到达花湖的时候,是一个下午,云层很低,天很黑,气氛有点沉闷。大家手里拿着哈达,把它献给长征进入草原的第一座纪念碑。在纪念碑旁边,有一棵沧桑的老柳树,它孤零零地立在草原的边缘,十分显眼。当地干部说这种柳树叫红军柳树,据说是长征途中死在沼泽地里的第一个红军战士的拐杖。
根据传说,这位红军战士是英雄。由于他的牺牲,他的同志们认识到沼泽魔鬼的真实面目。后来,士兵们绕过沼泽,再次相遇,再次牺牲,再次绕过。终于,一些人脱离了危险。
虽然我不太相信这个传说,但我相信它。凭常识,我知道这种事情会发生,不一定发生在任何人身上,而是发生在红军身上。
这次我们重走长征路,正当世界杯方兴未艾,战争仍在如火如荼的时候。事实上,世界杯的好处在于人们和人一起玩,看的是他们跑得有多快,投篮有多准,进球有多快,他们的战术有多复杂,他们看的是人的极限。然而,与长征相比,世界杯显然是小儿科。长征是另一届世界杯。它向我们展示了人们可以忍受的饥饿、寒冷、疲劳和绝望。
我想象中的柳树年轻而充满春天。下午当太阳照耀在草原上,雨后当格桑的花和彩虹遍布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身影,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敦促他们尽快离开。有几个受伤的人摔倒了,再也爬不起来了。他们说死亡不是最可怕的事情,但可怕的事情是饥饿、寒冷、疲劳和痛苦。他说饥饿、寒冷、疲劳和痛苦并不可怕,但绝望是可怕的。他说,我为什么要活着?我无能为力。他说,你没有权利死,因为我已经找到了路。我倒下了,我是一条路!
他走了,他们也走了。他们给掉进沼泽的同志们送了一份礼物,拿走了漂浮在泥水上的拐杖,把它插在沼泽的边缘。
十年后,他们中的一些人回来了,他们告诉长出新芽的柳树枝:同志,我们打败了日本人!
二十年后,其中一个回来了。柳树下站着一排将军,金星闪烁,世界灿烂辉煌。他们对年轻的柳树说:好同志,我们和蒋介石和美国人打了一仗,又赢了。
70年后,我们站在柳树下。站在柳树下,我突然想起90年代初采访秦奇伟时,我听了一段将军的话。这是将军回忆上甘岭战役时说的。红军老战士在长征途中牺牲了很长时间,他以指挥临泽保卫战而闻名,在视察了上甘岭地区的形势后,他由衷地笑了,并对看不见的对手范·弗利特说:这个地方太棒了。你不能下飞机,但你不能上坦克。人对人,一顶顶,老子不怕你!
为什么秦奇伟像牛一样强壮?将军说下次和他的对手谈判时,我们两个会一起下地狱,我的老秦会活着回来,但你不能!
庄在思言!熔金属的不总是火,而是痛苦。
(作者是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主任,第六届茅盾文学奖获得者)
标题:冶炼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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